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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 心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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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大楚少女的觀念裏, 男子三妻四妾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,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是年少時的美好幻夢罷了。若這少女恰好還是大楚的公主殿下,那自然更要接受父皇後宮裏的多位娘娘, 且說不準有些娘娘的年歲比自個還小。

但在盛瀾這個月上小公主瞧來, 這些觀念皆是不可理喻的。

她的爹爹怎會納妾?她的爹爹怎能背著娘親有旁的女人?

這絕非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, 相反,還很是匪夷所思。

爹爹若有了旁的女人,那便是背叛,既背叛了娘親,也背叛了自己。

念及此, 盛瀾對那位淑妃娘娘又增了幾分厭惡之感, 確切而言, 她厭惡後宮中的所有妃嬪。

盛姮未瞧出女兒心頭想法, 只是笑她異想天開,柔聲道:“娘現下能在宮中,便已是蒙陛下大恩了,哪還敢奢求能獨占恩寵。”

盛瀾撇起小嘴, 道:“在月上, 男子只能有一個妻子,女子也只許有一個丈夫。”

這句話當初還是娘親口教給自己的。

當年娘親說完這句話後, 還摸著自己的小腦袋, 道:“所以瀾兒以後也要對丈夫忠誠,不可仗著手中握有權勢,便做個濫情的女子。我們月上人對感情一事, 皆是忠貞不二的。”

可如今,娘親又摸起了自己的小腦袋,說的卻是另一席話。

“入鄉隨俗,瀾兒不可被舊時想法所束。”

說到此,娘親好似想到了一些什麽,喃喃道:“否則……痛苦的會是自己。”

若說在溫思齊面前,盛姮還持有距離,但到了皇帝面前,她卻已將身子展露得淋漓盡致,諂媚到令人發指,柔順至骨氣全失。

丈夫逝後,女子改嫁,哪怕在大楚人瞧來,也不是一件值得指摘的事,但盛姮始終問心有愧。

已然獻身給旁人的她,自然無資格在黃泉下同他相逢。這樣也好,左右她早在三年前便不敢見他了。

連在夢裏僥幸見到了,盛姮的手都會因畏懼而發顫。

不做虧心事,不怕鬼敲門。

若做了虧心事,自然會怕鬼打墻。

……

盛瀾燒退下去後,精神也好上了不少,能走能動能下床了。

這日午後陽光明媚,盛瀾便央求著娘親帶她去禦花園溜達溜達,免得她成日裏在寢宮躺著,頭上都快要悶出蘑菇來了。

盛姮聽後笑斥道:“人的頭上豈會長出蘑菇,誰教你說的這句胡話?”

盛瀾不假思索道:“爹爹。”

盛姮面上的笑頓時僵住,過往三年裏,“爹爹”二字向來是王宮中的禁忌之語。

若在往日,盛瀾見娘笑意忽凝,定會乖巧閉嘴,老實認錯,可今日,她卻大膽且大聲地接著往下道:“爹爹悶在宮裏時,便愛對瀾兒笑著說,他的頭上都快要長出蘑菇來了。”

盛姮冷意頓露,道:“難怪他常常獨自溜出宮,去喝酒,去聽書,去看那些沒出息的話本子。他出宮便罷,還愛帶你一道去,養出了你這不知輕重的野性子,見了陛下,都出言無狀。”

盛瀾驚道:“原來娘親知曉這些事?”

她原以為,出宮之事是自己和爹爹之間獨有的小秘密。

盛姮發現父女間的這個秘密,是在三年多前。那日許澈帶盛瀾溜出宮,本以為會同往常一般順順利利,萬事大吉,誰知卻被盛姮給抓了個正著。

盛姮實則早對許澈的行舉有所耳聞,但卻是第一回 知曉,他竟膽敢把月上的儲君給帶出宮外。

許澈是個男人,若在宮外有個萬一,那便有個萬一,不值得憐惜,可女兒年紀那般小,身份那般尊貴,若有個萬一,許澈拿什麽賠給自己?

得知那對父女從宮外回來後,盛姮先是不動聲色,裝作何事都不知,仍和許澈扮一對恩愛夫妻,待二人瞧著女兒上了床就寢,面上的笑容才逐漸消失。

盛姮曉得了這對父女的秘密,許澈也已猜到了盛姮的心知肚明。

隨後,月上的女王殿下同王夫到了正殿,宮人關好殿門,又聽女王並吩咐,不管聽見了殿內有何動靜,都不得進來。

待殿內只剩夫妻二人時,盛姮再難偽裝,指著許澈的鼻子,把他罵得狗血淋頭,從不守宮規罵到目無夫德,從任意妄為罵到不知輕重。

但莫論盛姮如何罵,許澈仍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,平靜地聽著,最後道了一句,臣知罪。

可就是這一句“臣知罪”,落在盛姮耳朵裏,夾著的皆是冷傲和那不論何時何地的自以為是。

更讓盛姮不曾想到的是,許澈道完一句臣知罪後,竟又道了一句,臣無錯。隨後,他還振振有詞地解釋起來,為何平日裏會帶盛瀾出宮。

什麽增長見識,什麽了解民間疾苦,什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。

理由百出,借口萬千,但盛姮一個都不願聽,一個都聽不進去。

心頭只有一個想法,許澈就是錯的,許澈這個人本身就是一個錯誤。

盛姮便想不明白了,許澈一個區區商賈之子,哪來這般大的脾氣和傲氣,又哪來這般大的底氣犯下這些錯誤?

越是想不明白,盛姮便越是惱怒,不由地又想給許澈一巴掌,叫他長長記性,明白什麽是宮規,什麽是體統,什麽是為臣之道。

掌風淩厲,來勢驚人,若落在臉上,定會又落下顯目的五指印記。

可惜的是,五指掌印沒有如願落在男子的面上,這倒並非是因君王心意更改,而是因許澈握住了君王本該落下的手。

盛姮瞧著被丈夫拿捏住的胳膊,目中露出驚詫,萬分不信道:“你敢阻我?”

一位臣子居然敢阻君王的施暴?

身為臣子,難道不是該被打完左臉後,再主動將右臉獻出來嗎?

許澈因盛演一事,已被妻子甩過一巴掌,他原諒了她一次,但這不意味著,他還想被妻子再甩一巴掌。

於是,他平靜道:“那夜,王上對臣說過,不論緣由,夫妻之間,動手便是不對的。”

盛姮目眥盡裂,恨聲道:“沒有夫妻,只有君臣,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”

這一刻,許澈就跟不認識眼前的妻子一般,分明是絕美無雙的容顏,何以會露出如此可憎的神情?

許澈皺眉不解道:“阿姮,這七年裏,到底是什麽讓你成了如今這副模樣?”

盛姮惱怒至極,理智早就蕩然無存:“什麽如今這副模樣?你這逆臣,快給寡人放手。”

許澈未放手,仗著男子力大,將妻子拉扯到了殿內那面巨大的銅鏡前,認真道:“七年前的你,雖懵懂無邪,但卻伶俐聰穎,可看看如今的你,見識短淺,耳塞目閉,不可理喻,形同瘋婦。”

人言不可盡信,但鏡子卻是不會說謊的。

盛姮聽了許澈那番大逆不道的話,怒火本已沖上了心頭,掙紮不止,甚至欲在許澈的手上狠狠地咬上一口。可待盛姮瞧見了銅鏡中的那個女子後,卻又漸漸放棄了掙紮。

銅鏡中的女子依舊極美,但卻美得面目可憎,神情癲狂,當真宛如瘋婦。

若盛姮平日裏瞧見了這樣的女子,定會厭而遠之,但倘若有一日,這個女子成了自己,又當如何呢?

盛姮本一輩子都不會去想如此荒謬的問題。

但現下,荒謬的事居然發生了,這個面目可憎的瘋女人竟然就是自己。

盛姮的美目中流出淚水,放下了欲扇巴掌的手,從癲狂的夢魘中清醒了過來,撲入了丈夫的懷裏,哽咽道:“阿澈哥哥,姮兒為何會變成這樣,姮兒不想變成這樣,姮兒明明不是這樣的。”

許澈緊緊摟住妻子,輕撫著她的背,說不出一句安慰之語,只聽盛姮依舊喃喃道:“姮兒不是這樣的,姮兒為何會變成這樣,姮兒為什麽會變成這樣?”

那時,銅鏡前的夫妻二人,皆不能回答這個問題。

為何當年那個懵懂聰穎的小仙女會變成一個面目可憎的瘋女人?

……

想到此,盛姮似又瞧見了銅鏡中的那個瘋女人,心頭寒意頓生,面上冷嘲道:“你同你爹爹的那些破事,我豈會不知,只是說了他不聽,我也懶得再管再說罷了。”

話音剛落,便聽身後傳來一道夾著笑意的男聲。

“昭儀欲說誰,又欲管誰?”

一聽這話,盛姮忙轉身,面上露出得體的嬌笑,施了一禮,上前挽住皇帝的胳膊,親熱至極,十足狐貍做派,就差將身子纏上去了。

“陛下怎麽來了?”

皇帝任由狐貍挽著,低聲道:“想你了。”

盛姮一聽,別過頭,又作嬌羞之態,道:“孩子面前,陛下莫要胡說。”

皇帝淡笑不語,坐在了主位上,看著眼前梳妝打扮了一番的小姑娘,道:“瀾兒收拾得這麽漂亮,今日是不是打算要出去走走?”

盛瀾未答,盛姮喚道:“瀾兒,陛下問你話。”

方才,一旁的盛瀾見眼前二人這般親密,一時間,不知是喜,還是憂,不覺中,便陷入了沈思。

這時聽娘親喚自己,才回神,恍然道:“啊?”

見閨女未聽進去,向來不喜將話說二遍的皇帝,卻主動將方才的話重覆了一遍。

這回,盛瀾聽見了,也規矩了,施了一禮,道:“回陛下,今日外面天氣好,昭儀娘娘要帶民女去逛禦花園。”

前幾日,盛瀾還能以發燒為由,任性一番,以洩不滿,但現下,燒都退了,腦子自然也該清醒了。

若她再任性,再在皇帝面前無理取鬧,只會讓自己那位呆呆的娘親為之擔憂。

盛姮見盛瀾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,果真面露喜色,道:“陛下您瞧,瀾兒病好了,腦子也清醒了,不說胡話了。”

話雖如此,但皇帝仍在盛瀾面上尋著了疏離之色,隱隱有些失落。

“瀾兒,朕問你,你那日為何要說朕是壞人?”

盛姮心道,狗皇帝還是那個狗皇帝,面上說童言無忌,不會較真,不曾想,未過幾日,便來光明正大地興師問罪了。也不知瀾兒會如何答,她這個當娘的也委實有些好奇。

盛瀾想了想,道:“因為陛下不守信。”

皇帝道:“哦?”

盛瀾接著道:“陛下那日分明答應過瀾兒,要將娘親看護好的,可前段時日,瀾兒卻聽聞,娘親身中劇毒,生死未蔔。”

盛姮忙打圓場道:“傻孩子,娘親是被奸人奸計所害,怪不得陛下。”

盛瀾的雙目直楞楞地瞧著皇帝,道:“若陛下真將娘親護好了,又怎會讓娘親置於那般險境?”

皇帝也正瞧著盛瀾那雙同自己像極了的雙目,沈默了良久,良久後,笑道:“瀾兒說得不錯,朕未守約護好你的娘親,你確然是該記恨朕。”

身旁的盛姮將皇帝的胳膊又摟緊了幾分,嬌聲道:“陛下已將臣妾護得夠好了,是這孩子年歲小,不懂陛下的苦心。”

皇帝淡笑道:“罷了,不談此事了,朕今日下午也是閑著,便同你們一道去禦花園走走。”

……

隆冬的禦花園,花圃裏的花早被宮人們換成了冬季盛放的品種,故而一入園中,放眼瞧去,仍是花團錦族、五顏六色的景象,且那五顏六色上皆覆了一層白雪,看著就似佳人著了素衣,不減麗色,又添淡雅。

有美妙的景色,有新鮮的空氣,久未出殿的盛瀾,本應感到欣喜,可每待她回首見身後跟著的浩浩蕩蕩的儀仗隊,便覺不自在,變扭得很。

盛瀾曾也是個公主,月上王宮裏,自然也有宮人伺候她,但哪有過今日身後那般大的陣仗?

走了幾步後,盛瀾便擡首望著皇帝,問道:“身後跟著這麽多人,陛下就不覺古怪嗎?”

盛姮忙小聲道:“瀾兒不可胡言,這是天子儀仗,懂嗎?”

言罷,她又轉頭看向身旁的皇帝,堆笑道:“山野裏來的孩子,沒見過世面,叫陛下見笑了。”

皇帝聞後,神情未變,無喜無怒。

盛瀾接著好奇道:“陛下不論到何處,身後都會跟著這般多的人嗎?”

盛姮搶著,諂媚笑道:“這是自然。傻孩子,你今日所見,不過是冰山一角。若陛下出巡,跟著的人會更多,那時候,便是詩中所寫‘千乘萬旗動’的景象了。也唯有這般陣仗,才能彰顯出天子威儀,見我大楚雄風。”

若不是女聲嬌媚,皇帝還真以為是容修從化生寺回來了。

盛姮同容修結識後,察言觀色、老謀深算沒學來,就只學會了拍馬屁,如何換著花樣拍馬屁。

盛姮的學識放在大楚,稱得上是個大才女了,大才女拍起馬屁來,自然少不得引經據典,故而盛姮拍的不少馬屁,確然也在水準之上,聽得皇帝很是舒坦。

此言一出,皇帝的面色是要好看了一些。

可盛瀾聽後,卻嘆道:“陛下真可憐。”

盛姮臉色頓變,心道,自己方才好不容易靠拍馬屁,救回來的場,又被這野丫頭簡簡單單的五個字給攪和了。

她沒了法子,唯有出言斥道:“瀾兒,不得胡言。”

不曾想,皇帝倒不以為怒,饒有興致道:“你說說,朕哪裏可憐?”

“陛下走到哪兒,便有一大群人跟到哪兒,那陛下還有自由嗎?就算陛下手頭握著至高無上的權力,但卻沒有尋常人的自由,當然可憐。瀾兒覺得,陛下是天下第一可憐的人。”

語落,一片沈默。

這回,盛姮是連斥責都斥責不出來了,只感無力回天。這般的妄語,除了她家的野姑娘,還有誰敢在大楚天子面前說?

身後的劉安福也同盛姮是一個想法。

盛瀾第一回 入宮時,劉安福便對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姑娘,印象深刻。小姑娘膽大包天,可皇帝陛下卻對她百依百順,由之任之。那時,連劉安福都以為陛下欲將這個小姑娘留在宮裏,寄養在某位妃嬪膝下,好備來日享用。

可誰知,陛下竟將這個小姑娘送出了宮。劉安福本以為這小姑娘吃一塹長一智,再度入宮,言行定會多增分寸,不曾想,數月不見,這個小姑娘的膽子竟是越發大了。

天子聽了盛瀾的話,久未言,神色變了數變,忽地大笑起來。

盛姮和劉安福俱是一驚,皇帝陛下聽了這話,竟不怒反笑?

“劉安福。”

尚處驚訝的劉安福,忙上前應道:“奴才在。”

皇帝道:“讓儀仗隊散了。”

旨意一下,說散就散。

不過片刻光景,浩浩蕩蕩的儀仗隊便沒了蹤影,連劉安福也被皇帝給遣走了,偌大的禦花園裏,好似只剩下這一家三口。

這回,換皇帝笑問道:“瀾兒,如今你還覺得朕可憐嗎?”

盛瀾嘴硬不答,也不願瞧皇帝。

皇帝早看出來了,這姑娘還在同自己賭氣,方才那些話,便是故意說出來氣自己的。

“朕不妨告訴你一個道理,若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力,自然也能擁有短暫的自由。”

盛姮又適時地為女兒拍起了馬屁:“陛下所言,意蘊極深,絕非常人能得,實乃天子之語。瀾兒,今日你能得陛下指教,是你三生修來的福分,還不快向陛下謝恩?”

盛瀾看在娘親的面上,不情不願地道了一句“謝陛下”。

皇帝見閨女服了軟,又見她在細心打扮下,更顯粉妝玉砌,極惹人憐愛,便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,就跟數年前一般。

誰料,下一瞬,盛瀾面色立變,一把抓住皇帝的手,送至嘴前,狠狠咬了一口。

一旁的盛姮見了,險些嚇暈了過去。

……

宮人們原以為皇帝陛下對盛昭儀已是恩寵有加,可待她的那位女兒入宮後,宮人們才明白何為聖寵無雙。

重華宮正殿裏,雲兮正在向自己主子,一一數著盛瀾的那些光榮事跡。

“宮裏頭誰有膽子當面說陛下是壞人,宮裏頭又有誰有膽子說陛下是天下第一可憐人?”

淑妃聞後,強笑道:“童言無忌罷了,陛下自不會計較這些。”

雲兮道:“可娘娘,這位小姑娘說陛下便罷了,竟還在禦花園咬了陛下一口。可事後,陛下非但不怒,還下旨,叫宮人們不許提此事,足見對她百般回護。這般的恩寵,怕是連她娘都不曾有過吧?”

淑妃兀自強笑道:“陛下豈會真跟一個小姑娘計較?”

“年歲小?這丫頭也快十歲了,再過個三四年,便也能送上龍床了。娘娘,我們對此萬不可掉以輕心。”

聽到此,淑妃再擠不出笑,暗嘆容修的眼光,盛瀾這丫頭確然是奇貨可居,只可惜……

“當時錯過了良機,現下還能如何?她都已同母親團聚了,難不成還能過繼到本宮的膝下?”

雲兮不平道:“可娘娘,我們也不能眼睜睜地瞧著她留在宮裏,若真有了名分,那便為時晚矣了,母女倆聯手,宮裏面還有誰是她們的對手?”

淑妃聽了這話,大感心驚,忽覺自己好似真該做些什麽事了。

……

盛瀾病愈後,本應即刻出宮,但在盛姮的懇求下,皇帝大度地讓她在宮裏面多留了幾日。

不留這幾日還好,一留下來,宮中流言便不脛而走。

那些流言,傳入盛姮耳中,使得她很不是滋味,這些日子,更是緊緊盯著皇帝和女兒在,生怕那流言成真。

自那日盛瀾在禦花園咬了皇帝一口,許是出於內疚,隨後,她對皇帝的態度轉變了不少,好似又成了望月樓裏初見的那位小姑娘。

只是,她再未錯叫過皇帝一聲爹爹。

只當皇帝是皇帝。

這日,淑妃請盛姮去品茶,留了盛瀾一人在華清殿,雖有宮人們看顧,但少了娘親的目光盯著,盛瀾仍覺自在了不少。

自在的時候,便能獨自品味一些秘密。

盛瀾一臉天真地讓看顧自己的宮人們去歇息後,便坐回了床邊,臉上天真的笑漸漸消失,掀開枕頭,從下面取出了一本書。

若盛演見了此書,定會驚呼,只因那正是他為之茶飯不思的《孫子兵法》。

現下弟弟應當正為找不著書而傷心,一想到此,盛瀾略感內疚,但轉念一想,若之後的事能成,弟弟定會原諒自己的。

得到什麽,便會失去什麽。

為了某些事,有時不得已要犧牲一些東西。

這些都是年幼時爹爹教給她的道理。

那時,她聽得似懂非懂的,現下卻深有感觸,明白了不少。

手頭這本《孫子兵法》,於現下的盛瀾而言,其間道理,還是深了些,遠不如另一本《三十六計》易懂好用。

《三十六計》中的苦肉計,盛瀾用得最為順手,唯二壞處便是,藥太苦、頭太暈、人太昏沈無力,還有便是讓周遭人憂心了,尤其是讓娘親憂心。

念及此,盛瀾心頭又生愧疚。

但若不如此做,她委實再尋不出另一條入宮之路,若入不了宮,她一個勢單力薄的小姑娘,如何才能揭露出騙子的真面目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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